2011年5月23日台北訊,廖靜蕙報導
台北市寶湖國小預定地(寶湖國小)以及寶湖國中預定地(寶湖國中)只有一牆之隔。從內湖區民權東路6段轉入210巷,會先經過寶湖國中,然後才是寶湖國小。這兩個地方現在分屬兩個不同的單位管理;而屬於公園路燈管理處(公燈處)管理的寶湖國小,是台北市三座樹木銀行中其中之一;歸屬教育部管理的寶湖國中該怎麼稱呼,則無解。松菸老樹在此暫居。
從寶湖國小的制高點可以看到寶湖國中內松菸的老樹。春天微涼的午後,無論是寶湖國小或寶湖國中的樹木,仍保持一貫的沉默。成群的鵲鳥來此嬉戲停歇,牠們停在樹幹光禿的頂端,因為這些樹沒有樹梢;樹幹上偶見的新芽,到底是憑靠著生命中剩餘的養分奮力一搏,或真的存活下來了,沒有人能回答。
雖然被圍牆阻隔,兩地卻是命運共同體。這裡安置的樹木,將再度面對移植的命運。
因為少子化,原定為國小及國中不蓋了,去(2010)年7月,台北市長郝龍斌宣布此地將興建為「北市網球中心」,寶湖國小652 棵(部分樹木已被認領)、寶湖國中500多棵樹,必須在今年底移走。這些已經移植過一次的樹,將再面對生命中第二次移植,如果有集體多次樹木移植的世界紀錄,台北市政府或許能打破。
老樹無法豁免移植命運
一般民間對護樹的想像,是讓具有歷史價值的樹木留在原地,因為它維繫了當地人民的情感交流,並提供自然生態的價值。台北市是台灣第一個完整建構樹木保護制度的城市,2003年制定《台北市樹木保護自治條例》(樹保條例),並依此成立「台北市樹木保護委員會」(樹委會),由文化局統籌辦理。
此舉羨煞許多縣市文史工作及環保人士,以為老樹將獲得原地生存的權利,並引以為借鏡。然而,台北市老樹移植的案例卻不曾稍減。依據OURs(都市改革組織)統計,信義線捷運沿線約4000多棵樹,國際花卉博覽會1184棵,廣慈博愛院的700多棵樹、客家文化園區84棵遭到移植,其中不乏老樹,天母磺溪23棵移植樹木,都是受保護的老樹。
而綠黨接到護樹的案件,數量多到需要專人處理,最近,就連市長宅邸前的老樟樹都不保,需動員民眾反對。而類似的案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,但到底能有多幸運,卻不是樹保委員會可以保證的。
松菸見樹不見林
以松菸為例,原已形成都市林相,上千棵的樹自成系統,其中更有超過800棵樹經查證自日據時代即已存在;但因大巨蛋BOT開發案,這片樹林成了數千棵個別的樹,按照其利用價值,陸續移到不同的地方,300棵認列老樹也難逃移植的命運。「這種非基於樹林的生態系及其生物多樣性考量的行為,這種作法違反自然,無法顧及與之相連繫民眾的健康狀況。」綠黨召集人潘翰聲指出這其中的不合理。
這批移植的樹,據松菸公園催生聯盟表示,至少死了一半。而大巨蛋開發環評審查尚未通過。
這也解釋了台北市護樹運動方興未艾的現象。事實上,民間護樹團體表示,樹保條例十幾年了,樹保委員會都在討論樹要怎麼移植,即使受保護的樹也難逃移植的命運。而隨著樹木銀行的成立,讓樹木移植更顯得合理了。
盆栽思維
潘翰聲承認原本也以為樹木銀行的存在、讓樹木有個地方安養是好事;但松菸讓他領悟了移植和送死沒有太大差別。「樹木銀行的概念出了問題,樹木被當成盆栽任意移動!」
潘翰聲說,樹無法走路,卻硬被搬走,離開熟悉的土地,任意安置,這對樹木衝擊很大,更不提因為移樹方便的需要,幾乎滅生的修剪方式以及搬運過程的風險。「樹木銀行凸顯了我們怎麼看待樹。」他認為,樹應該留在原地,何況樹木銀行對老樹之管理和尊重都不夠,實在不該有樹木銀行的存在。「人搬家都很辛苦了,何況樹?」
樹保條例無法護樹
依據樹保條例,台北市對於保護主體的認定標準須具備樹齡50年以上、樹高15公尺以上、樹胸圍2.5公尺以上、樹胸高直徑0.8公尺以上或經主管機關認定珍稀或具生態、生物、地理及區域人文歷史、文化代表性之樹木,包括群體樹林、綠籬、蔓藤者,其中之一項條件。目前約有1400多棵認列老樹。
樹保條例第一條開宗明義,說明護樹範圍不但保護樹木本身,還包括及其生長環境,並將目的訂為「維護都市自然文化景觀及綠色資源,並健全都市生態。」受保護樹木不得砍伐、移植或以其他方式破壞,並應維護其良好生態環境,但是主管機關卻可允許例外情況(第5條)。既然如此,何以受保護樹木仍不斷遭移植呢?
原因出在第6條。只要是從事建築、開闢道路、公園、綠地或其他公共工程等之建設開發者,檢附施工區域內樹籍資料及受保護樹木之保護或移植與復育計畫,經主管機關審查同意後就得以動工了。
此條文不但未規範建築目的,連公園、綠地的「建設」,也帶來終結老樹原地生存的命運。客家文化園區、甫落幕的花卉博覽會,這令人質疑「維護都市自然文化景觀及綠色資源,並健全都市生態」的意義為何。
而無法原地保留的樹木,則由建設開發者擬具移植計畫與復育計畫書圖,自行負擔相關經費。寶湖國中的松菸老樹,便由開發商管理。
老樹:營造都市健全生態
受保護樹木並沒有因為樹保條例而有「法」力,得以在原地安身立命。難怪有人形容樹保條例是開發工程的遮羞布,而樹木銀行更背負了「樹木墳場」的惡名。
「松山菸廠死了很多樹,令人難過。」潘翰聲說。在不斷水泥化的台北市,這只是出於愛樹人的遺憾?或者應該再將樹保條例讀一遍,當「維護都市自然文化景觀及綠色資源,並健全都市生態」做不到時,到底誰該難過?
※【移樹的故事】系列報導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